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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血裔第三部分

  素鸣衍顺手夺过一张长弓,往中间的车屋走去。
尤溪在后面露出苦笑,说道:”若非巫将军果毅坚决,只怕还要折些人手。”
巫弥生笑道:”尤将军事事以殿下为念,首先想到保护殿下的安全才寻机反击,也无错处。”
尤溪正要开口说话,素鸣衍在前面停下,转过身来说道:”是不是前面还有大量敌人伏在路上”
巫弥生说道:”应是如此,这两人只是来试探虚实。”
“给我一套兵服,我可不想到哪里都成为箭靶子。”
尤溪微微一怔,巫弥生说道:”殿下所虑甚是,敌人欲伤殿下,好先乱了我们的阵脚。”
素鸣衍说道:”怎知他们不是冲着我过来的临行前,我可听你说过,普通山贼怎敢对七百名精锐甲士动手”
西边的铜城之门开启,十余穿着衣甲的将士走进来。
巫弥生说道:”后面的龙骑营也惊动了,聂将军领人过来了。”
素鸣衍的视边远不及巫弥生,过了片刻,才看见持着铸鳞长矛的聂鲁达。聂鲁达是龙骑营的统领,官居羽嘉边防军司六阶武官。聂鲁达并非出身名门,在三十岁之前积功累迁至军司牙门将,统领一营军士,可见他过人的能耐。
除了卢笛相赠的那柄长矛,素鸣衍从没有正式拥有过一柄武器,对聂鲁达手中长矛的关注,要超过他本人。
矛长九尺,矛身铸有逆鳞,矛尖中加入特殊物质,呈火红之色,在夜色里溢彩流光,分外夺目。素鸣衍还没在众侍卫看见谁的兵刃比这柄长矛还好。
聂鲁达单膝跪地,说道:”卑职听说有贼人扰营,前来听候殿下吩咐。”
巫弥生说道:”外面风寒,还是进大帐相议。”
这会儿,铜车连成的城墙之上,增添了守值的侍卫,将一部分提灯移至城外,使得外明内暗,有助警戒,也防敌人窥营。
营卫的指挥帐就设在车屋之旁,采儿在营帐门口观望,见素鸣衍他们过来,敛身行礼,没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素鸣衍心里暗乐:采儿担心我呢。
只有巫弥生、尤溪、聂鲁达随素鸣衍进了营帐,其他将职都在帐外相候。
素鸣衍径直走到帅位坐下,说道:”你们可想到有谁会来袭营”
聂鲁达望了巫弥生、尤溪一眼,他进铜城,怎会真心与刚满十八岁的殿下商议什么事情若要商议,当然是寻巫弥生、尤溪两人。心里对素鸣衍的干涉还是相当不满的,只是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坐在那里不说话。
巫弥生说道:”夜色之中,看不见袭营人的相貌,无法确认。”
“看清相貌又能如何六百里道的山贼流寇,巫将军都认得”
巫弥生没想到素鸣衍此时的辞锋如此凌厉,微微一怔,转念想到他想在聂鲁达与尤溪面前竖立威严连忙谢罪,说道:”卑职愚昧……”
素鸣衍冷哼一声:”我在丧生,可会追究羽嘉的罪职”
聂鲁达看见他刺来的目光,心里一惊,忙应道:”卑职万死,也不敢让殿下损一根毛发。”
巫弥生说道:”殿下若是有事,羽嘉失职之罪难逃。”
“羽嘉与休屠相隔甚隔,羽嘉怀罪,还能保证对帝国忠心耿耿”
巫弥生侧头看了一眼让聂鲁达,他让素鸣衍的话吓着了,不敢反驳素鸣衍的话,更不敢承认他话里的推测。
巫弥生端起素鸣衍,暗道:你终于不愿再藏起锋芒了,这样也好,无能的六殿下,可没有什么大用场。顺着他的口气说下去:”殿下可是怀疑这是迦南国派出的奸细所为”
素鸣衍点了点头。
尤溪没有太多的忌讳,说道:”这些年来,迦南也不再掩饰野心了,羽嘉卡在迦南之北,迦南当然有谋取羽嘉的心思。羽嘉与休屠之间六百里道上的山贼流寇里应有不少迦南的势力。”
素鸣衍微微一笑,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想必你们没有胆量说出来,我替你们说出来好了。我在羽嘉与摩揭先生相遇的消息,想必我的五位兄长也知道了,大概觉得有所威胁,在这六百里道上行事,自然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素鸣衍的话让聂鲁达对他刮目相看,这才觉得刚满十八岁的六殿下并非不学无术之徒。聂鲁达是边防军武将,对帝都争权夺势的政治阴谋敏感度远不及尤溪。
聂鲁达说道:”殿下明智。”
素鸣衍冷笑道:”你们心有顾虑,相互提防,不能推心置腹的将心中猜测说出,还能商议出什么好的对策来“倾着身子,眼睛盯着顾忌最深的聂鲁达,问道,”聂将军,听说你是龙骑营都统,这次为何率领五百步甲护驾”
聂鲁达一脸尴尬,巫弥生在一旁解释道:”内廷拨付的军资不足以让羽嘉豢养战骑,随行的五百步甲都还是战骑编制。”
羽嘉只有三万人口,养军物资都要从休屠运去,战骑之耗,数倍于甲士,羽嘉将官吃空额还不足,怎么会真的去养骑兵帝都以及西南事务院对此都心知肚明,也无力干预。
素鸣衍轻咳一声,掩去脸上的尴尬,说道:”可是都精骑战”
巫弥生说道:”聂将军对麾下厉行苛求,龙骑营的战力乃羽嘉军六十营之冠,将士对骑战自然娴熟。”
素鸣衍说道:”车行山道,银角马拖车也不能疾行,我看随行的商队有多余的推山牛,换用推山牛拉车,将多余的银角马都换给龙骑营的将士。”
聂鲁达这下再也坐不住,忙离座屈膝行礼,说道:”殿下近侍也有骑杂兽,能将杂兽换给龙骑营,卑职已经感激不尽。”
曳车之马与近侍所乘之马,都是上品银角风马兽,数量不过两百余匹,原先的近侍给羁押后,坐骑自然给新选的近侍得去。尤溪他们所乘的坐骑都是羽嘉城里凑起的杂兽,其中以铜角风马兽居多。
素鸣衍看了尤溪一眼,说道:”侍卫跟在我身边,不会远行追击敌寇,待回到帝都,少不了他们的。”
聂鲁达首次觉得王室也有通情明理之人,谢过之后,也不再推辞。
素鸣衍说道:”琐碎之事,我就不理会了,巫将军,商议完之后,过来见我。“说着话,就起身出了营帐。
尤溪征询的望着巫弥生,问道:”巫将军“巫弥生还没有正式将职,但是此行都以巫弥生为首,再是到危急关头,殿下的话是可以不听的。
“正如殿下所说,此次非同小可,你我当要推心置腹,才能渡过难关。”
第一卷:第17章,同仇敌忾
“商议如何“素鸣衍依着锦榻,手绕着小紫狻的颈毛,懒洋洋的望着巫弥生。
巫弥生屈腿掂坐在臀下,望着素鸣衍手下的小紫狻,说道:”紫狻为王者荒兽,对杀气的感应,远比常人敏锐,殿下应将紫狻随时带在身边,以备突发的杀机。”
素鸣衍说道:”我知道了,你说说你们商议的结果。”
“敌寇此次大有可能是奔殿下而来,所以维护殿下的安危,是为首务。”
“哦……”
“离下资还有四百余里,抛开后面的商队与辎重,令龙骑营轻装前行,不需四天就能抵达下资。此刻让人去下资送信,半路就能与援兵汇合,我们最多只要挨过三天,就没有凶险。”
“有七百精锐将士严密防护,又有你与尤溪、聂鲁达这样的高手贴身护卫,我当然不担心个人的安危。但是抛下商队,只怕不是你的本意吧”
巫弥生自以为没有小看过素鸣衍的智慧,但是还是要忍不住试探,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后面的商队与辎重比本队要庞大臃肿近十倍,殿下抛弃商队,将永远失去西南豪商的支持。摩揭氏是休屠郡的首望,却不能完全代表休屠郡的地方势力,这次可是殿下在西南民众中竖立威信的大好时机。”
“不会是摩揭先生安排好的吧”
巫弥生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有所预料,所以游说苏盖文,让聂鲁达领兵护送。聂鲁达具备成为名将的潜质,需好好拉拢。”
素鸣衍苦笑道:”有七百精锐将士随行,敌人还硬着头皮来,只怕非同小可,我宁愿希望是摩揭先生安排好的。”
巫弥生心里未尝没有担忧,说道:”如果是其他五位殿下派人来还好些,至少他们不敢大肆的联络山贼,如果是迦南国的奸细,那就麻烦多了,一来他们可以联系潜伏在境内的势力,一来可以收买山贼势力。”
“山贼也敢来分这杯羹”
巫弥生说道:”不提迦南国的重赏,便是这次随行商队的货物也让人眼馋。迦南国从中联络,事成之后,他们可以退入迦南国境内,这票买卖,谁能不心动”
素鸣衍淡淡应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的忧色,他在荒原里生存了十数年,胆气是不缺的。
巫弥生继续说道:”不抛开商队,前途还远,换上推山牛曳车,行速将更加缓慢,最少也要十天才能到下资。尤溪率领一队侍卫上战车,将多余出来的战兽与坐骑都换给聂鲁达的龙骑营,商队也有一些备用的坐骑。如果途中遇到山贼截道,将以龙骑营为主要的出击力量,我率领一队侍卫机动。但是不管何时,我与尤溪之中必有一人会守在殿下身边。”
推山牛是产于龙首山地区的一种性子温和、可豢养的巨兽,能曳万斤之车,皮粗糙,坚逾革甲,只是行速甚缓,后勤补给与大型商队喜用推山牛。
素鸣衍问道:”商队那里没有问题山贼流寇之中有迦南国的势力,商队之中也不可能不暗藏奸细。”
巫弥生说道:”殿下所虑甚是,我们将商阶分为三类,将绝对可信的几支商队聚集起来,让他们行在本队之后,将他们的护卫力量纠合在一起,加强警戒,若遇敌情,可以与本队互为援应。并让他们严密监视最可疑的几支商队,普通商队则在队列最后,互相监视、警戒。”
“是不是要我去见见这几支商队的首领”
巫弥生说道:”这几支商队的背后势力都在西南有很深的根基,殿下赢得他们的好感,大有好处。”
素鸣衍即使不能将檀那旃模仿得十分相肖,此时也有几分王室子弟的气势。
六殿下对于那些商队首领而言,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能得到召见,算得上一种极高的荣耀。此时六殿下召见他们商议共拒盗贼之事,兴奋之意溢于言表,纷纷献计献策。
素鸣衍这才晓得,跟随本队后面的商队仅有二十九支之多,人数也将近两千。
素鸣衍侧着头,轻声的问巫弥生:”迦南有什么买卖,竟然让他们趋之若鹜”
“单是迦南青叶郡的腺蕴香,运至帝国境内,就有三倍之利,其他珍稀物产,所获还要高过这数。”
巫弥生在素鸣衍耳边介绍商队背后的势力背景,差不多将帝国西南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给素鸣衍理了一遍。
素鸣衍对于那些没有地方势力背景的商队十分感兴趣,不过这些商队却是巫弥生要严加防范、极可能被迦南国势力渗透的商队。他们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五六人坐在较远的位置之上,默无言语。
这些没有地方势力背景的小型商队,又称私商。曾几何时,素鸣衍只希望成为一名流浪武士,一般只有私商愿意雇佣流浪武士。
素鸣衍对这些势力小的私商还是很有亲近之情的。素鸣衍对羽嘉的私商略有了解,觉得私商即使可能被敌国收买,也没资格参与殂杀王族的机密之事。
待商队领袖拜谒离去,席间只剩左近数人时,素鸣衍望向巫弥生,说道:”商队往来两国边境,走过的地方、停留的时间、购置的物产应该都有一定规律,不过羽嘉可有这方面的记录”
尤溪说道:”殿下英明。“这话却非奉承之言,”殿下莅临羽嘉,本在行程的安排之外。敌人仓促之余,不可能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从羽嘉取来这些商队以往的过境记录,比对之下,就能发现异常。”
聂鲁达望向素鸣衍的目光多了一分异色,说道:”此策甚妙,内患最扰人心,不能根除暗藏在商队中的奸细,将致大祸。派人此去羽嘉,一夜就能将过境记录取来。”
素鸣衍得意说道:”巫将军介绍商队之时,恍然想起,若觉得有用,赶紧派人去羽嘉吧。”
素鸣衍掀帘走出帐外,才发现天光已亮,营中将军正拾收行装准备新一天的行程。
素鸣衍坐在车屋的外间,两侧与前面的铜板都收了进去,空阔阔的,视野没有遮挡,顶棚与里间的厢壁绘有色彩艳丽的装饰画。巫慕丹刚让他请来,坐在他的下首,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狩野派、大苑派以及宗室画的细腻画风。
话题扯得有些远,巫慕丹此时已说到织锦、葛布蓝锈锦、金钱织花锦锻、雪纱丝等几种极珍贵的锦缎,这些锦锻常被王室用来作装饰画的画卷与修饰。
说到一半,巫慕丹爬下车去,说是去取几幅他在羽嘉搜罗来的装饰画献上。
第一卷:第18章,役兽冲锋
尤溪对他这个劫后余生的六殿下,感观已是大变。
远处山巅之上,敌踪隐现,虽然远在强弓射程之外,但是将铜车四周的护甲收进去,还有心情与随待谈论风情,已是有几分胆识了。
此地的地势较平,巨型推山牛拖曳的二十四乘精铜战车排成楔形,护住前端与两翼,素鸣衍所乘的车屋居中,两乘女侍用车居后,其后是一队身骑银角风马兽的亲卫。其余战车横成两排将本队与后面的龙骑营、辎重车队、商队隔开。
如遇敌情,铜车将迅速结成铜车之城,龙骑营将利用辎重车队结阵与之互为犄角,商队则会在稍远的地方,结阵自守。
行至上唐峡。
黑褐的山岩如刀削斧刻,严寒未过,根系缠着山岩的胡枝子木还没发出新叶。
四五十里路的空阔谷地到此处陡然收紧,前行探路的游骑迟迟未传回信讯。素鸣衍见前队的铜车停了下来,侧头望了尤溪一眼,问道:”怎么停下来”
尤溪指着一侧的崖山,说道:”敌人应在峡谷口设下埋伏,要强过穿过那道口子,也要先占领一座崖山才行。”
聂鲁达从峡谷口策马而来,说道:”峡谷气息肃杀,飞鸟集而不栖,贼子必在前路设下埋伏,我领人强占左侧崖下,前队才可以强行穿过峡谷。”
巫弥生眉头一皱,说道:”这处峡谷我随先生走过,贼寇兵甲不利,要封住峡谷的代价不小,只怕他们是要诱我们强行攻占崖山。”
素鸣衍抬头看了看两侧陡峭耸立的峡谷,觉得巫弥生所说确有可能。
聂鲁达说道:”是与不是,总要派人去探才知道,在此久候,不利军心。”
巫弥生说道:”龙骑营还需聂将军主持大局,派别人上去即可。”
聂鲁达说道:”正是知道凶险,鲁达才要亲自上去一探究竟。“朝素鸣衍行礼,说道,”请殿下允许卑职上崖山一探。”
见他当场抵触巫弥生,便是提些过分的要求,素鸣衍也会允他,微微一笑,说道:”聂将军小心行事。”
聂鲁达率领十几个龙骑营的将士沿着陡峭的山壁攀登,攀到半山腰,人只剩下蝼蚁大小。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素鸣衍掉头正要跟巫弥生说他太小心了,却见他脸色凝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山巅。
巫弥生很少有这么严肃的表情,素鸣衍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掉过头朝山上望去,聂鲁达手握着那柄耀眼的长矛还站在一处突出来的褐色山岩上,那十几个龙骑营的将士正飞速下山。
不知何时,山巅之上的云层飞速打着旋,将四周的轻云牵引过去,形成更大的云团。
术法引而未发,看情形威势不少。
“聂将军为何不退下来”
“聂将军先挡一阵,让麾下先退远一些,难怪能得手下拥戴“能爱惜部下性命的将领,能赢得尤溪的尊敬。
说话这当儿,山巅之上聚集起来的云团迅速往聂鲁达的头顶上飘去,云团吹出密集的雪粒,瞬间将聂鲁达所在那处空间罩得白茫茫一片,只能勉强看得见聂鲁达模煳的身影。
“亘白神銮素的信徒,有操纵冰雪之能,山上是亘白星辰神殿术士。“巫氏商队里那名能施展六阶回复术法的光明宗术士也留在素鸣衍的身边。只要人的精魂不当场寂灭,六阶回复法术就能吊住人的性命。将六阶光明宗术士藏在商队里,巫弥生对这一路上的凶险,倒是有充分的估计。
这团云还未耗尽,山巅之上,又迅速聚起一片云团。尤溪跳下车去,说道:”山上藏着不止一名神殿术士,我去接应聂将军。”
巫弥生说道:”他们似乎意识到已被我们识破行藏,也不再掩饰什么。你领十名箭手,带捆爆炎箭上去,初战不能弱了气势。”
能为普通士兵殿后,素鸣衍也佩服他的风骨,却不知尤溪领着十人上去能抵什么用,眼睛紧盯着山间。那片云团耗尽,雪粒消散,聂鲁达立在山腰,周身覆满雪粒,一动不动,有如一团白色石塑。
从山巅的巨岩后面跳出十多名武士,白衣似雪,手里拿着雪片刀,朝聂鲁达杀去。
素鸣衍见聂鲁达不能动弹,尤溪离他还远,正要大唿不妙,却见他手里的那柄逆鳞耀炎矛首耀出一团血色光华。血色光华自矛尖洒下,身上雪粒遇之就溶为清水,沿顺着铁甲流下来。
十多名白衣武士刀及身体的瞬间,聂鲁达动了,手中的长矛在那瞬间失去踪影,只见他与白衣武士之间爆出一团血色光芒。
尤溪大喝一声:”聂将军,爆炎箭。”
聂鲁达闻声将长矛舞成的那团血色光芒往外一推,人便飘掠下来。
三名箭手,各拈一支黑色之箭,箭簇奇大无比,分别射向白衣武士周围的三点。黑色大箭触地即爆,耀出一团白焰,刺得眼睛生疼,随即听见连续三声爆裂巨响,大地微微晃动,白衣武士所在的地方,已经给爆炸掀起的飞尘罩住。
碎石如雨,从天而降。
飞尘静落,只见那处还剩下三名白衣武士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不过白衣已不能称之为白衣了。
山颠跳出数名白衣武士出来接应,聂鲁达与尤溪汇合一处,领着聚集起近三十名军士,往山巅逼去。十名箭手都将一支爆炎箭搭在弦上,箭指立在山巅之上的那块巨岩,攒射过去。
素鸣衍不知爆炎箭是啥玩艺儿,但是三名白衣武士没有在爆炎下化为飞灰,修为比自己要高出许多。
又是一阵惊动裂声的巨响,待飞尘散尽,山巅之上的那块巨岩已不见踪迹,不断有碎石与残肢,从半空坠落。
素鸣衍望着巫弥生,说道:”有这玩艺儿,哪需聂将军去探道”
巫弥生苦笑道:”只有六捆爆炎箭,刚刚已经用去一捆,如果不是探明有敌埋伏,谁会舍得用”
素鸣衍想想也是,爆炎虽然是中级混沌术法,恐怕只有五阶以上的混沌系术士才能施展得有如箭手射爆炎箭那般的娴熟。六捆爆炎箭,每捆三十六支,相当于暗藏六七名五阶混沌宗术士。
只是术士耗尽念力还能慢慢恢复,爆炎箭却是用一支少一支。
爆炎箭射上山巅之时,数道白影已从岩石后闪掠出来,没有伤着敌人的要害人物,巫弥生难免心疼。
聂鲁达、尤溪领人下了山来,脸上忧色未解,对素鸣衍、巫弥生说道:”峡谷那边,腾起漫天灰尘,看情形他们要强占峡口有利地形,发动冲锋。”
三十六乘铜车迅速变幻阵形,结成铜车之城,龙骑营的五百将士也结成两个翼阵守在两侧。一切准备停当,峡口响起密如骤雨的蹄音,动天彻地的往这边宣泄而来。
素鸣衍骇然失色:这得有多少骑兵从峡谷口冲锋出来
巫弥生大喝道:”敌人中有役兽术高手,爆炎箭准备,长弓手准备,不要让荒兽冲到铜城前。”
龙骑营的两个翼阵迅速移至铜车之城的侧后。狭窄的地域里,巫弥生也没信心铜车之城能抵挡的住成千上万头荒兽的野蛮冲撞。
蹄声未出峡谷,腥臭已弥天漫地,素鸣衍掩鼻欲呕,无数头奇形各异的荒兽挟着崩天裂地的威势冲出峡口,荒兽争先恐后,边缘处的荒兽给峡口的岩壁挤成一团血肉,露出森白骨,却没有停下冲势。
素鸣衍在燕云荒原里生活了十数年,还没见过成千上万头荒兽一齐发狂的情形,脸色煞白。素鸣衍听了巫弥生的话,换上一件衣袖宽大的锦衫,将小紫袖塞在袖口里。这时候,一直酣睡不休的小紫狻兀然扑天盖地掩来的浓郁气息惊醒,小兽头探出衣袖,看见峡口的骇然声势,忙又缩回衣袖,一直退到素鸣衍的手肘处,才发出低吠悲鸣,壮壮素鸣衍的胆气。
巫弥生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比不上尤溪镇定。
尤溪将银色巨弓掣在手里,大步往前走了数步,离铜车结成的城墙还有二十多步的距离站住,透出箭垛,恰能窥见不断逼近的兽群。
“拿爆炎箭来。”
尤溪拈起一支爆炎箭在手里,四名箭术好手也各取了一支爆炎箭站在他身侧,一百名侍卫各执长弓列成三队横在他身后。
素鸣衍想回车屋,想那精铜铸造的坚固车屋应该能抵挡住冲击,见铜车顶上的数十名侍卫并没害怕得跳下车,心想自己也不能太窝囊。振了振神色,将小紫狻装进兜里,也跳下马,将银色大弓掣在手里,大步走到尤溪身边,想取一支爆炎箭,想想又算了,免得射在铜车之城里面,自乱阵脚。
巫弥生自护在他的身旁。
众人见六殿下亲自执弓持箭,神情大振。
尤溪大声喝道:”众箭手听令,记住要射中间的位置,让兽群往两翼分散,就是大胜。”
素鸣衍只觉脚下的土地也剧烈震动起来,尤溪手里的爆炎箭已射出,在兽群里炸出一团焰天的火光,残肢碎肉血雨扑天盖地的洒来,素鸣衍不善箭术,所幸铜车之城的荒兽扑天盖天,也不能瞄准,手中的羽箭夹在如蝗箭雨之中攒射出去。
尤溪射箭极速,虽然是爆炎巨箭,也几乎没有停顿,取箭搭箭引弦射箭四个动作节奏明快,宛如行云流水,站在尤溪身后的一百名侍卫分成三排轮流射箭。
射击主要集中在兽群中间的位置,密集的兽群硬是给上百支爆炎箭与千支羽箭从中间撕开,分成两列绕过正面的铜车之城。只有余波撞在侧翼的铜车上。即使如此,坚固的铜车也给撞得深度变形,车顶的侍卫若是跌到外面,顷刻间就给踩得血肉全无。
龙骑营藏在铜车之城的侧后,待兽群从侧翼冲过,聂鲁达则集中箭手攒射,继续扰乱兽群。兽群冲到商队之前,已没有多少威势,造成不了多大损害。
第一卷:第19章,初战告捷
从兽群冲出峡谷、离铜车之城还有三百步的距离,众侍卫一起射箭,将兽群从中间撕开,大概只有短短三十息的时间,尤溪至少射出三十支爆炎箭,手后四名箭术高手,射出的爆炎箭也不下于十五支。那些持长弓的侍卫开弦之声就连续不绝,只怕每人开弓不低于十次。
素鸣衍觉得自己的箭术比一名普通侍卫都不如,心里有些沮丧。
尤溪与左右侍卫却不这么想。
面对兽群崩天裂地的冲锋,就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战士,也止不住小腿打颤。生死一瞬,金娇玉贵的六殿下没有躲到铜车里去,而是站在众侍卫之前面无惧色的开弓射箭,这分胆识已叫人钦佩。
也是六殿下这分胆识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尤溪单膝折跪,大声说道:”请殿下暂退到后面观战,看尤溪如何将敌贼击退“雄壮豪迈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折服。
“有巫将军在我身旁,你不用担忧我的安危,溃敌之事就拜托你。”
巫弥生自许心智、武技过人,但是临阵对战之事,还不如尤溪经验老到,自然不与尤溪争这指挥权。
待兽群激起的烟尘散去,峡谷出现一杆直刺青天的大旄,上面画着一只紫色的荒兽。素鸣衍睁眼看去,觉得那杆旗上的荒兽好生熟悉,衣襟里的小紫狻动了一动,素鸣衍恍然大悟,那杆旗上画一只威勐无比的紫狻兽。
巫弥生依旧皱着眉,素鸣衍问道:”可知这是哪路山贼”
巫弥生”哦“的一声,似乎思路刚从别处给拉回来,说道:”紫狻寨的人马。”
“哦,他们寨中也有一只紫狻兽“素鸣衍将小紫狻从兜里取出来,拨弄它身上的的绒毛。
“紫狻是王者荒兽,整座燕云荒原也寻不出几只来。先生上次为降服一只百年紫狻,右臂给咬去一块,紫狻寨里哪有什么紫狻兽不过寨主长得一张紫色大脸,又擅长混沌系术法,所以自号紫狻兽。”
尤溪说道:”敌人中有役兽术高手,只怕雷云兽此次癫狂,与他们少不了干系。”
巫弥生顺着他的语气说道:”只怕正是如此。”
素鸣衍转脸看向别处,铜车之城,除了前后,两侧都给兽群的冲撞损坏了不少精铜战车,也折损将近十名侍卫。
铜车只是让兽群从侧面擦过,五六寸厚的精铸铜板给挤得深度变形,若是正面的铜车给撞上,恐怕只要那么一下,铜车之城就会给冲开。开始还不觉,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后怕。役兽术真是好玩艺儿,若是能够将紫狻、苍狼、雷云兽这些王者荒兽也役来玩玩,至少可以在燕云荒原里称王称霸。
龙骑营的骑兵尾随兽群之后,助商队去兽群击溃,又回到车城两翼结阵。
聂鲁达提着那柄夺目的长矛走了进来,禀告龙骑营与商队的伤亡:”最前面两支商队的车阵给兽群冲开,损失较大,有些人伤势较重,商队的医师无法求治,让我来跟殿下说一声。”
商队的车阵给兽群冲开,伤亡惨重可想而知。聂鲁达跟素鸣衍说着话,眼睛却是大光明宗的术士脸上睃。
白袍术士的头微微抬着,对聂鲁达的期望神色视而不见。
素鸣衍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雪巴大师,众人同舟共济,商队那边还望大师施以援手。”
慕雪巴微微躬了一下身子,看上去就像那身冰冷的白袍在施礼,两道灰白的长眉微微一抖,说道:”我需守在殿下身边,以备万一,我的几名弟子留在车队,聂将军可派人去请。”
六阶的光明宗大术士,在帝国的地位远比一名普通将官要高,聂鲁达只得压下心里恼怒,跟左右低声言语几句,两名近侍匆匆离去。
素鸣衍心里不悦,不是为那些商队受伤之人得不到医治,只是觉得慕雪巴拂了他的面子。他可不知道,当今帝君之弟檀那石,身为大光明宗的圣者,在光明系领域的术法修为也只七阶而已。慕雪巴可不屑为那些生命低贼的平民乃至下民出手施术。
聂鲁达说道:”峡谷都是些乌合之众,看情形又要准备冲锋,若他们冲击铜车之城的正面,请殿下允许龙骑营冲击敌阵两翼。”
素鸣衍望了尤溪一眼,问道:”尤将军觉得如何”
尤溪说道:”龙骑营在羽嘉有赫赫之名,待会儿还要看聂将军显神威。”
聚集在峡口的群盗,冲锋的气势比刚刚的兽群差得太多,面对密如蝗雨的羽箭,群盗可没有让役兽术控制意识的荒兽那么悍不畏死,第一阵箭雨射过,群盗的冲锋阵形就散乱不堪,趁着这当儿,龙骑营在两翼结成的冲锋队果断出击,杀入寇群之中。
这次冲锋的都是普通山贼,让龙骑营杀得七零八落,还没有等峡口响起鸣金之声,余寇就慌慌乱乱的往峡口退去。
前阵出现的神殿术士与役兽术高手并没有在这次冲锋中出手。
聂鲁达也不贪功,收拢队列,退了回来。衣甲让鲜血浸染,只怕血腥气冲着殿下,隔着老远就要行礼。
素鸣衍在里面将刚才那阵厮杀看得一清二楚,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冲出去也厮杀一番,哪里会畏什么血腥气只恨摩揭伯岑将他体内的丹力震散,武技修为在尤溪、聂鲁达等人面前实在拿不出手。
素鸣衍下马正要去掺聂鲁达,巫弥生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此时的身份。
素鸣衍说道:”刚才太憋屈,聂将军这一战杀得人热血沸腾。”
聂鲁达说道:”尤将军刚才撕裂兽群,挫了敌贼的锐气,末将才能够杀得这般爽利。”
群盗封住峡口,还不知道他们的全部实力,尤溪、巫弥生、聂鲁达都建议暂时在峡口外宿地。素鸣衍打了个哈哈,从善如流的允了。
正如巫弥生所说,素鸣衍身上多处都是新长出的新骨,一夜未休,射了一通箭,又坐在马上坐了半天,这会儿歇下来,只觉得周身酸麻,每一处都隐隐作痛。装了一天的英雄好汉,自然不差这么一会儿,不动声色的回到车,额头都渗出冷汗。
采儿躲在车里,让激烈的战事骇得粉脸苍白,见素鸣衍回来,忙拥住他的手臂将他掺上车来,说道:”吓死采儿了,殿下在前面怎么就一点都不怕”
素鸣衍抬手用袖子抹去额头的冷汗,说道:”在前面怎么就不怕累死我了,让我先睡上一觉,待会儿还不知有什么事呢”
正迷煳睡着,让采儿从梦里推醒,素鸣衍梦里还在荒原里,侧转着身子去搂紫狻柔软的颈脖子,却听见采儿在耳边娇柔喘息:”殿下,巫将军有请。”
素鸣衍蓦然睁开眼睛,看见采儿抹着红晕的俏脸,啧啧怪笑,手伸进在她的怀里乱捏了一通,这才让采儿服侍着漱口净脸,去见巫弥生他们。
第一卷:第20章,闻风丧胆
二十九支商队共推出三名代表,与侍卫营、龙骑营的将官们一同在帐里。这次,商队代表备了重礼。
素鸣衍看见由巫弥生递上来的礼单,愣了一会儿神,商队首领前面两次过来拜见时,都上了礼,不过这次的礼单特别的长,长到素鸣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绝大多数东西闻所未闻。
素鸣衍侧头凑了巫弥生的耳边,问道:”这次他们是不是下了血本”
巫弥生微微一笑:”殿下的仁义感动了他们。”
素鸣衍将礼单往尤溪怀里一塞,低声说道:”尤将军与聂将军仔细着办,将东西都赏赐给侍卫营与龙骑营的浴血将士,可不要有偏颇。”
钱财是个好东西,积累足够的钱财,能换到平民身份。落到巫弥生的手里,自然是肉包子打狗,不见踪迹,还不如此时卖个人情。
巫弥生微微一怔,不单尤溪、聂鲁达这些两营的将官们,连三名商队代表也让素鸣衍的举止惊吓住了。
白天之战,尤其兽群的冲锋声势骇人,商队受到的冲击比前面的铜车之城还大。战事结束之后,依例邀来商队首领商议明天的战事,峡口让群盗封住,要么强行冲开封锁,要么在此结阵等待援军。有人提出本队与商队分开,从小道绕过峡口的封锁。商队都是辎重车队,不可能走险僻的小道,将商队留在这里,断无幸免的道理。争执之下,难有结论,都说等殿下醒来再作决定。
商队首领这才匆匆赶回,推选出三名代表,备上重礼,过来见六殿下。这分重礼自然是作为保护商队的佣金;将士冲杀在前,流血丧命在所难免,抚恤之金也要从里面来支取,当然能得到多少份额要看六殿下的心意。
尤溪、聂鲁达万万没有料到六殿下会把这些都赏赐下去,一点也不给自己留点,怔在那里,连谢恩也忘了说。要不是怕不敬的话,几乎要开口问素鸣衍是不是说笑。
商队三名代表也见惯仗义疏财之人,不过见的更多的是嗜财如命的王侯贵戚,从没有见过能这么大手笔赏赐部下的。
这次群盗来势汹汹,如果没有军队的保护,商队绝无幸免的可能,二十九家商队商议,将此次所运货物的两成都拿出来作为佣金献上去。
运到下资城,这两成货物约值二十万金铢。
只怕当今帝君也不能眉头不皱的将二十万金铢拿出来赏人,帝国财政一年收入不过千万,每年供帝君随意支配的钱数不过百万金铢。
昔时听到的有关六殿下荒淫奢逸的传闻都在脑际化成烟云消散,眼前真真切切的六殿下,盖世的气概折人心腑,三名代表相互对视,心里都想:如此爱惜羽毛的六殿下,绝不会抛下商队独自逃走。倒没有吝惜送出去的重礼,能有如此气度的王子,绝非碌碌无为之辈,只是后悔没有早些过来巴结,小看了这位还只有十八岁的六殿下。
聂鲁达的心思跟尤溪又是不同,龙骑营对于六殿下而言,只能算是客军,六殿下返回帝都,如果不能登上帝君之位,龙骑营几乎不可能再与六殿下发生关系。但是六殿下登上帝君之位,有必要对微不足道的龙骑营如此拢络
素鸣衍特意吩咐将这么大手笔的赏赐不分彼此的分配下去,如何能让聂鲁达不心折
聂鲁达咽了一口唾液,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子眼里涩得很,这时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折服,索性闭口不言,直觉这趟将性命交出去也不枉。
商队代表走到中间,推山拜倒,中间一名容貌俊朗、丰神伟仪的青年朗声说道:”殿下气度折人心腑,江采离谨代表此行的二十九号商队,誓与殿下共进退。殿下若有吩咐,尽请说来,江采离无不竭诚竭力。”
素鸣衍哪里知道礼单所列之物价值几何当然,巫弥生就是告诉他价值二十万金诛,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昔日他随素鸣戈进羽嘉,连银币也少见,最多见到就是铜子,满当当响哐哐的铜子装了一裤兜,已能填满他那颗幻想发财的心灵。
素鸣衍让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
江采离年仅二十八岁,是往来休屠、羽嘉、青叶三地的一名私商,自己拥有一支商队,养着三四十名武士。如此年轻就让受得众商队首领的信任,给推为代表,可见他在帝国西南边陲为自己积累了相当的名望。这次他所属商队运输的腺蕴香是青叶城的名产,将运往帝都牟取巨利。
素鸣衍见江采离跪在地上,还待自己回话,轻轻一笑,说道:”我对诸事不通,凡事还要依赖大家,诸位若有吩咐,我当竭诚竭力。”
众人哈哈一笑,觉得六殿下从善如流、平易近人。
待众人商议明天战事的细节,素鸣衍又觉得睡意涌上来,将众人留在帐中,自己则在侍卫的护卫送返回车屋,用过餐就爬进里间唿唿大睡。
正在睡梦迷离间,感觉一双柔软的小手正推自己。素鸣衍不需睁开眼睛,就知道采儿过来唤醒他,故计重施,闭眼伸手乱摸,碰着一处软绵绵的软肉,捏了两把,将手从衣领探进去,正要抓住那对柔软嫩滑的乳房,脸上却给啪啪抽了两记。
恍乎迷离的神思给这两记凶狠的耳光抽得蓦然惊醒,素鸣衍睁开眼睛,只见青菱杏眼怒睁,小手扬过头顶,作势又要抽来。
素鸣衍忙滚到一边,说道:”我还以为是采儿。”
青菱美眸含泪,说道:”虽说你收留了我,却不可以肆意非礼我。”
素鸣衍给她这一睁一怨,一脸羞愧,忙穿鞋走下铜车,采儿从远处走过来,看着素鸣衍脸上的两道红印,吓了一跳:”殿下,你脸上的怎么了”
素鸣衍讪然一笑,笑道:”梦里抽了自己两巴掌,真倒霉。发生什么事情,竟让青菱来唤我”
采儿看着青菱随后从车屋里下来,贴着素鸣衍的身子,小声说道:”殿下又急色了。”
素鸣衍脸色一红,伸出手指在采儿的腰肉上挤了挤,小声跟她说道:”我以为你来唤,梦里将醒,眼睛还没睁开,摸了两下,就挨了这两记,你说倒霉不倒霉,以后记得,不要让别人来叫我起床。”
“殿下就知道欺负采儿。啊,贼兵退了,巫将军让我唤殿下到前面去。”
“贼兵退了……
“素鸣衍轻轻拍了拍脸颊,让青菱抽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不是在做梦,可是贼兵为什么就退了呢
素鸣衍也顾不上脸上的红印子那么明显,在左右的簇拥上,走到前面的铜车城墙上。昨日占据峡口的群盗一夜之间就蒸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狼籍。
素鸣衍转过头来,望着巫弥生,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山贼呢”
巫弥生望着素鸣衍脸上两道醒目的红印子,心里纳闷,让谁抽了两巴掌在尤溪、聂鲁达面前不便表露出什么,说道:”贼寇昨天趁夜退了。”
聂鲁达看着素鸣衍脸上的红印子也纳闷,却是尤溪猜到:难道殿下又对青菱姑娘非礼了
素鸣衍掉头望着铜车城墙下的一片狼籍,有给爆炎箭炸得四分五裂的荒兽残肢,也有山贼流寇的伏尸,粗陋的兵器、烧残的旌旗,峡口不多的树木也多烧成焦炭。想到昨天来势汹汹的攻势,怎么也无法理解封锁峡口的山贼一夜之间就撤得干干净净。
“不会是换个地方再埋伏”
“到下资的这段路途,没有比这里更有利的地形了。“聂鲁达小心翼翼的说道,”也不排除敌寇懈怠我军军心。”
素鸣衍疑惑的望着巫弥生。
巫弥生说道:”敌寇被击退了。”
“被击退了敌寇就冲锋了一回,好像实力未损啊。”
尤溪说道:”殿下英明神武,敌寇被吓退了。”
素鸣衍笑了起来,说道:”尤将军什么时候会说这些话了”
巫弥生说道:”尤将军这话不假,敌寇确实是让殿下吓退了。”
巫弥生可没必要来奉承自己,素鸣衍默不言语,等他继续说下去。
“不可取,是为不取,故而敌寇退走。昨日敌寇驱役兽群冲撞,殿下挽强弓,身先士卒,振奋士气,率领众将士将敌人最惧威胁的一次进攻击溃。殿下尔后观战,谈笑风生,将士用命,令敌寇闻风丧胆,昨日夜间,殿下又不吝重金,与赏将士,使得众将士同心,如同一人。说句实话,敌寇即使不退,末将也有必胜的信心。殿下若是不信,可问尤溪将军、聂将军,他们可是懊恼敌寇退得太匆忙”
聂鲁达说道:”商队必有奸细,将殿下昨夜的慷慨之事透露出去。”
尤溪笑道:”真希望能在途中再到一次山贼劫道,不然贪这么多赏赐,于心不安啊。”
第一卷:第21章,请君射箭
素鸣衍有些心痛,将巫弥生拉到一旁,小声问他:”昨天的赏赐很多吗”
“差不多二十万金诛。”
“二十万诛”
巫弥生知道他对钱数没有具体概念,解释说道:”当年筑羽嘉城时,所耗不过七万金诛。”
“三座城池……啊……
“素鸣衍掩唇大唿,原来是惊诧之余咬着自己的舌头。尤溪、聂鲁达诧然望来,素鸣衍浮起笑容,侧脸对巫弥生却低声说道:”我若是反悔,会发生什么”
“军心大坏,敌寇闻讯赶来,殿下再无可用之兵。”
素鸣衍颓然说道:”若能买一路的平安,二十万金铢倒也值得。”
巫弥生微微一笑,说道:”昨日聂将军抓住二三十名俘虏,殿下认为该如何处置”
“若按惯例,该如何处置”
“变卖为奴,或许当场绞杀。”
听完巫弥生这话,素鸣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轻轻哼了一声,撇头望来处走去,径直走到车屋里,将那张私吞下来的银色大弓掣在手里,又走了回来。
尤溪、聂鲁达面面相窥,不知六殿下为何这时取出那张长弓来。
素鸣衍问尤溪:”尤将军,你觉得我的箭术如何”
“殿下箭术超凡脱圣,超越尤溪甚多。”
素鸣衍说道:”尤将军在我面前不要说什么虚话,我知道我的箭术稀疏平常得很。“尤溪的箭术,他昨天见识过,如果檀那明河的箭术也有如此精湛,巫弥生定会禁止他接触弓箭。
尤溪低声说道:”卑职不敢。”
“不敢说实话,还是不敢恭维我稀疏平常的箭术“素鸣衍轻笑起来,那张少年白净的脸浮出残忍的笑容,”尤将军,还要请你指点我的箭术。”
“啊……卑职遵命。“尤溪抬头时,看见素鸣衍已经走了出去,低头问巫弥生,”殿下怎么这时候要练习箭术”
巫弥生也相当诧异,猜不出素鸣衍的用意,问道:”殿下的箭术很差劲”
尤溪说道:”倒也不是太差,百步十发五中,在王室子弟还不算太坏。”
巫弥生露出苦笑,暗道:素鸣衍在经院里武技尚可,箭术算不上精通,倒不会有破绽露出,只是性子越发的果毅勇决,尤溪接受了这种变化,帝都的人会不会觉得太突兀也不知素鸣衍要去哪里练习箭术,只得与尤溪、聂鲁达一起跟在他后面。
素鸣衍在铜车之城里面兜了一圈,才想起问聂鲁达:”昨天的俘虏在哪里”
“在营外,关押在辎重车队里,还正等着殿下处置呢。”
素鸣衍看着巫弥生、尤溪、聂鲁达三人,说道:”我觉得二十九支商队里,不单有迦南国的奸细,还有我五位兄长的人,既然敌寇已经撤了,就不要细查下去,免得大家脸上都难看。”
尤溪、聂鲁达心里正有此意,如果能平平安安走完这一路,谁又愿去深究那些他们都得罪不起的势力呢正暗感六殿下通情达理、体恤下属,又听见素鸣衍说道:”将那些商队的首领请进来,让他们也看看我的箭术如何”
尤溪脸上露出难色,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违心奉承六殿下的箭术的。
巫弥生不动声色,说道:”卑职这就让人去请。不知殿下要如何练习箭术”
素鸣衍从袖口里掏出刚刚啃剩下来的半粒火蛇果,夹在两指间,滴熘熘的转了一圈,将火红饱满的一面露在三人眼前,说道:”百步之外,我有多少机会射中这枚果子”
尤溪咽了一口唾液,想开口劝殿下放弃这个在众人面前丢人现脸的箭术表演,又怕挫伤殿下的自尊心。
巫弥生恍然明白素鸣衍的用心,说道:”殿下是要将这枚果子放在俘虏的头上”
尤溪、聂鲁达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暗道:殿下是要借这个机会震慑心怀不轨的商队呢。当下不再言语,两人各自下去准备,只留巫弥生在这里陪同殿下。
江采离听到堵在峡口的群盗一夜之间撤得一干二净,正与众商队首领互相庆贺,铜车之城忽然打开,尤溪领着一队士兵走出来,说是邀请商队首领请铜车之城里面与殿下一同射箭取乐。
江采离暗自诧异:六殿下还有一年才算成年,不过在帝都早有恶名,可没听说他的箭术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不过昨天素鸣衍的作为彻底改观了他对六殿下的印象,暗道:六殿下或许有惊人之举也说不定。
二十九支商队的首领随尤溪进入铜车之城,看了里面的情形,都吓了一跳。三十三支大木桩插在地上,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一名战囚,手足都给严实的捆在木桩上,连脖子都用皮索勒紧固定木桩上,每有一处可以动弹挣扎的地方。
江采离小声的问尤溪:”尤将军,殿下召我们前来,可是说什么射箭取乐,怎么又处置战囚起来”
素鸣衍坐在不远处,正咬着手里的蛇果,听到后面商队首领的议论,将手里的半粒蛇果远远抛出,一直滚到一名战囚的脚下。手一反,从侍卫手里取来弓箭。
弓在他手里,他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搭箭引弦,斜指战囚,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有如流水一般流畅,让江采离看得心旷野怡。陡然间一声刺破空气的锐响刺痛耳膜,再看去,箭已不在素鸣衍的手里,”噗“的一声钻入那名战囚脚下的干泥里,离那粒蛇果还有五六寸远,土星子四溅。
商队首领们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等待殿下下一箭能射中目标,好让他们上去奉承。
“好,殿下果真好箭术!”
素鸣衍正颓然将弓箭交到侍卫手中,勐听见身后有人拍手叫好,觉得异常刺耳,勐的转过头来,却见江采离翩然从人群里走出来。
素鸣衍冷冷的笑道:”可是你在说我这箭射得好”
江采离行礼说道:”殿下这箭射得不好,但是殿下的箭术极好。”
“哦……
“素鸣衍看了巫弥生一眼,见他无异色,挥手让拦在江采离身前的两名侍卫让开,”你上前来,倒不知你如何看出我箭术的好来”
江采离说道:”殿下持弓在手,采离只觉得在那瞬间殿下与这弓一样凌厉起来,采离没什么见识……
“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朝尤溪拜了拜,问道,”尤将军,这可是箭术上了境界才会给人的感觉”
尤溪也感觉到素鸣衍瞬间的凌厉,只是素鸣衍再次将眼神盯着战囚脚下的那枚蛇果时,身上的那一瞬凌厉就消失不见了。这只能说明殿下有极高的箭术天分,还算不上有好箭术。
尤溪不得佩服江采离的玲珑心思,总不能当然众人的面批评殿下的箭术,只得顺着他的口气说下去:”不错,正是这种感觉,尤溪射箭也常脱靶,但自许箭术还过得去。”
尤溪射箭也会脱靶,只怕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素鸣衍多看了江采离两眼,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奉承话,却少去许多尴尬,也不恼他突兀。
江采离却不识趣,往前站了一步,从素鸣衍身边侍女的托盘里取出一枚蛇果,说道:”采离绝无奉承之意,诸位若是不信,这枚蛇果放在战囚头顶,采离愿拿五十斤腺蕴香赌殿下下一箭定能一箭射中蛇果。”
众人闻声动容。
且不说殿下箭术如何,拿五十斤腺蕴香出来做赌资,只怕尤溪上马也难免心理波动,发挥失常。
素鸣衍看了他人的脸上都有异色,暗自思量:难道说五十斤腺蕴香很昂贵要不是怕别人说他不要脸,真想自己跟江采离赌这一箭。
虽说五十斤腺蕴香相当诱人,但是谁会出来接这赌盘说殿下一定射不中那枚火蛇果
众人都说江采离奸诈,许下口头诺,只为了引起六殿下的注意。即使别人愿意跟他赌,接下来殿下再射一箭,看他如何下台
聂鲁达哈哈一笑,说道:”我倒也觉得殿下下一箭能中蛇果。”
素鸣衍环视四周,说道:”战俘依照惯例,不是当场诛杀,就是变卖为奴,这惯例说来也让厌烦,这才请众人过来射箭为乐。每名战囚头上都放一枚蛇果,请各位商队首领来射箭,射中蛇果者,我输你们一百金诛,射不中者,你们输我一百金诛。”
众人听到有这等乐事,虽然一百金诛有些昂贵,但是能够讨好六殿下,也算值得,神色都兴奋起来,只有几人暗暗心惊,暗道:六殿下年纪轻轻,单将别人的性命看得这般低贱,手段却好毒辣。
江采离问道:”倒不知殿下将这些战囚如何处置”
素鸣衍说道:”我看大家的箭术都跟我一样,稀疏平常得很,射中蛇果者,算他们运气,打折右臂,当场释放,射不中嘛……那就继续射,看他们最后还有没有命在”
江采离说道:”那采离就以五十斤腺蕴香与殿下做赌,不过请殿下代采离射这一箭”
巫弥生不由对江采离刮目相看,不管素鸣衍这箭中还是不中,他都能得到素鸣衍的欢心。这样的人若钻营官场,成就并不会局限于他的平民身份。
第一卷:第22章,纵虎归山
侍卫将蛇果放在战囚头顶,人却远远的避开了。
素鸣衍忍不住多看了江采离几眼,觉得他那双敛着笑意的眸子非常的明亮,也不说话,又从侍卫手里抽出一支箭来,将箭搭在弦上,在那瞬间,明澈的心湖之中浮出一张银弓,仿佛是心湖上闪烁的潋滟湖光凝成,虚无幻渺的弓体却给人无比真实的实体感。
这就箭术高手的境界吗
心神一岔,那张银弓就散乱成无数的毫光没入心湖之中。
巫弥生给素鸣衍体上再次透出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难道说素鸣衍早就达到心识的境界这时想起先生对他的判语:丹力虽然给震散,但是境界不失。
素鸣衍放下弓箭,望向江采离,脸上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明朗笑容,问道:”我这箭射中岂不是要输你五十斤腺蕴香”
江采离笑道:”殿下若是要贪我这五十斤腺蕴香,大可以随意射上一箭。”
江采离的话相当无礼,素鸣衍却觉得十分有趣,禁不住笑了起来,身子还没有转过去,手就往外引弦,身子慢慢的转到正面,银弓也拉成满圆。素鸣衍的神态轻松自如,射出去的箭也没第一次那么有声势,却是射箭的几个简单动作浑然天成,连贯得竟让尤溪这样的高手,也感觉不到有隙可乘。
“铿“的一声轻响,羽箭钉在木桩上,蛇果给剖成两半,落在地上。
素鸣衍将银弓交到侍卫手中,向江采离摊开手,笑道:”你赢了。”
围观的众人都愣在那里,可都没有想到六殿下能够轻松自如的射中那枚蛇果,惊讶之余,连叫好都忘了喊,回过神来,觉得这时再喊好,未免奉承的意思太明显。素鸣衍对后面一反常态的沉默,十分诧异,拧过头,问尤溪:”尤将军,我这一箭射得如何”
尤溪说道:”殿下在箭术上有天分,常人断断射不出这一箭来。”
素鸣衍望了陷入失神的巫弥生一眼,心中得意,大步走到木桩之前,手托起那名俘虏的下巴。那人昨天被俘,只被关了一夜,已经给折磨了没有人形,恶狠狠的盯着素鸣衍,眼角几乎要裂开了。
素鸣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刚才竟没有闭上眼睛,有几分胆色。”
“呸,老子就是死也要睁着眼睛。”
素鸣衍没能让开那口唾液,觉得自己的气势给他呸掉了三分,再下来的话也没脸说出口,尴尬笑了笑。这名山贼口臭得很,让人作呕,素鸣衍伸手用袖子抹掉脸上的唾液,灰熘熘的退了回来,对尤溪说道:”将他的右臂打折,放出去。”
虽然觉得殿下此举有纵虎归山之忧,但是尤溪还是毫不犹豫的吩咐下去。
素鸣衍转头看向后面的商队首领们,说道:”不知各位的箭术如何”
商队首领纷纷上前献媚奉承,都说:”怎及得上殿下的神射“当下到了场中,都先放两支空箭,再将一箭蛇果射成两半。
商队所走的地方,都是凶险之地,商队首领怎会没有绝艺伴身又因为路途艰辛,作为商队的首领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和体力,所以体健力强的武士居多,只有五六名商队首领是术士出身。
昨天损失较重的几支商队,对山贼所怀的恨意极深,都是一箭射穿俘虏的头颅,让场面变得十分血腥刺激。临到最后,除了十名俘虏给钉死在木桩这前,其他人都给打折右臂给放了。
素鸣衍下令让绑着尸体的木桩留在原处,以警效尤,车队与商队绕行过峡口继续上路。
巫弥生坐在素鸣衍的身前,除了车首的御者与侍卫,车里没有其他人。采儿与其他女侍也区别开来,拥有自己的专乘铜车,就紧随在素鸣衍的车屋之后。
“殿下有心放走他们,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温和些的方式”
素鸣衍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巫弥生,对他的询问,也就感觉不到太大的惊讶:”殿下哦…我正在做殿下的事呢“脸上露出少年的特有狡黠与残忍,”你不觉得这样相当有趣”
有那么一会儿,巫弥生感觉眼前的素鸣衍就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幼狼。他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狡诈、城府、残忍、决断,还有常人难及的天资禀赋,这一切难道都是命运之轮在无情的转动吗
采儿推门探进头来:”聂将军过来见殿下。”
巫弥生说道:”聂将军动作真快,这才上路没多久,收尾工作就做完了。”
聂鲁达笑着进来,说道:”商队首领们让我将赌资给殿下送过来。”
虽然商队首领们都有百步穿杨的箭术,但是差不多都要射空几箭,再将自己的绝活显示出来。
素鸣衍接过聂鲁达递过来的金票,巫弥生、聂鲁达在场,不便细细点来,但看每张都是一百金铢的面额,一叠差不多有二三十张,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尽,说道:”巫慕丹让人排了一场牡丹亭美人入梦的戏,夜间宿营时,将商队首领们请来一起看戏。”
聂鲁达应了一声,又说道:”裔天商队的首领江采离欲求见殿下。”
素鸣衍才想起自己射出的第一箭虽然说来如有神助,但是让自己输给江采离五十斤腺蕴香。素鸣衍倾着身子问巫弥生:”五十斤腺蕴香值多少钱”
“差不多六七千金铢”
“什么“素鸣衍勐的一惊,将手里的这叠金票攥得紧紧的,不可置信的盯着巫弥生。
巫弥生说道:”殿下西行,所携带的金铢差不多都用光了,等到下资府,可以向府库支借三千金铢,日后自有内府司跟下资府结算,不过这都要从殿下的日常用度里扣去。若是急着还江采离的赌资,巫氏商队的事,末将还可做主,暂时借给殿下五十斤腺蕴香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回到帝都之后,要加一成利息,这些都得先跟殿下事先言明。”
素鸣衍苦着脸,便是要借钱还赌债,也不会跟巫氏开口,对聂鲁达说道:”你快去把江采离打发掉,就说我头疼得紧,暂时不想见他。”
聂鲁达笑道:”江采离或许不会提五十斤腺蕴香赌债的事。”
“为什么”
“江采离在休屠可是极精明的商人,他当然知道赢得殿下的好感,可比五十斤腺蕴香值钱多了。”
“是吗“素鸣衍将信将疑,想起江采离在射箭场上的表现,心里想:如此有趣的人,大概不会提什么大煞风景的事吧,让聂鲁达将江采离请上车来。
江采离对六殿下的奢华略有耳闻,上了车还是吃了一惊。里间的活门关着,单单外间容纳八九人议事还绰绰有余,四壁悬挂狩野派的装饰锦画都是稀世名作。
江采离上了车来就给屈膝给素鸣衍行跪礼。
素鸣衍想着还欠他老大一笔钱,忙站起来将他搀住,不让他下跪,说道:”江先生请坐,这里都不是外人,不要行什么礼节。”
江采离行了半礼,顺势站了起来,见素鸣衍拽着他的袖子去坐他身边的绣墩,微微一怔。
帝国礼制繁冗,江采离虽然有些名望与钱财,却只是一名平民阶级的私商,在王侯面前,没有入座的资格。此时连巫弥生、聂鲁达都盘膝坐在锦席上,殿下单让他陪坐在绣墩上,这可不是一般的器重。
江采离只敢半个屁投挨着绣墩,不敢坐实。
素鸣衍这些天熟读《帝范》,但是想到檀那明河的脾气,也不会严格按照规矩行事,自然也随意多了。不过檀那明河是骄纵放肆,素鸣衍给别人的感觉却是随和亲切。
以前的侍卫很难再走近六殿下的身边,尤溪却能感觉到六殿下前后气度的巨大变化。巫弥生目前最担心尤溪,时时不忘试探,尤溪将这些变化归结于殿下经历此番生死变故终于成熟起来,倒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素鸣衍盯着精神抖擞的江采离,心里发虚。在江采离看来,此时的六殿下绝无半点外界传言的骄纵之色,越加坚定这次过来的主意。
聂鲁达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殿下,江首领过来参见,还有事情要说。”
素鸣衍尴尬的笑了笑,刚才将江采离拽到座上,心里提防着他开口讨赌债,倒忘了跟他敷衍几句,笑道:”若是为商队的事,尽可以找巫将军、尤将军,今夜我请来巫氏车队的歌舞伎,江首领对戏文可有了解”
私商求见殿下的机会不多,江采离不愿意因为出言试探而浪费时机,径直说道:”这事还非得找殿下说才行。”
素鸣衍让他的话吓了一跳,笑容僵在脸上,暗道:罢了罢了,反正挣脱不出摩揭伯岑的手掌心,不如多向借巫氏借点金铢花差花差。
第一卷:第23章,奇货可居
素鸣衍脸色略沉,望着江采离,问道:”江首领,有什么事必须要跟我说”
江采离怎么也不会想到素鸣衍内心有这样的曲折,见他脸色略有不豫,吸了口气,说道:”采离有个不情之请。”
素鸣衍听他的口气,不像是来讨债,脸色缓了缓,扫了坐在一边的巫弥生、聂鲁达两眼,看他们从容不迫的神色,好像猜到江采离为了什么事情过来,用一种慢了半拍的语调跟江采离去:”不妨说来听听。”
“采离流落中陆,自谓才干平庸,却没遇到过让采离心折的人,一直引以为憾事。直到遇见殿下……
“说到这里,江采离停了下来,斜着眼去看素鸣衍,揣摩他脸上的神色。
素鸣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来求自己接纳他。
素鸣衍定了定心神,在内心里确认起六殿下的身份来,眼睛定在那里,却拿一分余光去看巫弥生的反应。
巫弥生正注目端视江采离,与聂鲁达一样,他对江采离直截了当的投奔六殿下,心里有许多不解。
素鸣衍并没有巫弥生、聂鲁达考虑的那么多,说道:”江先生这话或许可以对我的五位兄长说去……”
语气不置可否,不过称唿一下亲近多了,江采离焉能不知王族之事离开绣墩,双膝屈跪在素鸣衍的面前,说道:”采离仰慕殿下,单为殿下风度所折,不为飞黄腾达,只求能随侍左右。”
只有封爵之后,六殿下开府设幕,府中才能添设正式的文武官员,虽然说这些官员大都由身边的近侍提拔上来,不过位阶都较低,对于那些在仕途有野心的人而言,并无多大的吸引力,并且最重要的文官少王典签与最重要的武官侍卫统领都将由内府司遣派,可以说是帝君安插在封爵王族身边的眼线,确保王族享受奢华之余,没有野心。
除非他认为六殿下日后能登上帝君之位。
聂鲁达给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细观江采离脸上的肃穆神色,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
素鸣衍看着巫弥生脸上的惊诧不像是伪装出来,心里的兴奋只是无法跟别人去说,也不掩饰什么,抓住江采离的双臂,说道:”能有江先生这话,我日后也不会亏待你。江先生若不觉得委屈,随我回到帝都,你就做府里的侍领。”
六殿下没有开府设幕,除了侍卫营统领之外,府里有两个临时官职比较重要,一为随侍之首,又称待领,一是女侍之首,又称女侍长。
六殿下以前的近侍都给羁押在羽嘉,江采离对这事略有耳闻,此时听得六殿下亲口允他来做侍领,多年修养得淡定无波的心神,此时也没有方寸,又忙着跪下来谢恩。
素鸣衍并不知道江采离有几分才干,但觉得他能引起自己的注意,又能让巫弥生、聂鲁达等人对他刮目相看,至少比其他的商队首领要高明一些。其实与将尤溪留在身边的动机一样,素鸣衍希望身边有更多不受摩揭伯岑控制的人。
素鸣衍还想:江采离这下不会再提五十斤腺蕴香的事了。
素鸣衍将活门从里面扣死,从怀里掏出那叠金票,想想这几天的界遇还算不错。就算队伍让山贼打散,自己脱身逃走的机会也不大。不要说现在体内的丹力都让摩揭伯岑震散,就是全盛之时,也不大可能逃脱,毕竟山贼的首要目标是他。
素鸣衍抬头望着车上的男女交媾图,赤身裸体的男女交媾时的细腻神态画得唯妙唯肖,想到自己拿手在采儿身上拨弄游走时,采儿也是这般不胜娇羞的神态,心里禁不住一荡,虽然心里极想将采儿唤进来亲热一番,但是想着到下资之后,行程就要加速,最多只能拖延一个月时间,刚刚燃起来的情欲之炎就给心里沉重的忧虑浇灭了。
素鸣衍心想:如果到帝都之前,我还是看起来不大像那个檀那旃,摩揭伯岑会不会杀人灭迹
素鸣衍一边想着该如何装成那个檀那旃才不会有破绽,一边想着恢复丹力寻机逃走,从此海阔天空,只是对采儿有些舍不得。
采儿虽然不知情,大概也是摩揭伯岑故意放在他身边羁绊住他的,素鸣衍这么想,心里对采儿的热情却渐渐冰冷起来。
素鸣先生可知道我现在处境素鸣先生对摩揭伯岑一直有戒备的,我执意想拜到摩揭伯岑门下时,素鸣先生就告诫过我。
素鸣衍心烦意乱,无论是去看藏在暗格里、介绍帝都、帝宫生活的书籍,还是对着可鉴人面的铜壁去模仿那种高贵的语调和神态,都集中不了足够的精神。小紫狻还是一如既往的嗜死,原来拳头大的身子现在有伸展开的手掌那么大,一身紫色绒毛,十分可爱,任是谁也不会认为它是一只极凶险的王者荒兽。
采儿喜欢将小紫狻搂在怀里,头搁在乳间,这让素鸣衍有时也十分羡慕。
素鸣衍从暗格里取那柄长弓,这种侍卫用的制式弓,远不能与蜇龙神弓相比,但是蜇龙神弓让摩揭伯岑封在箱子里,等同于无。素鸣衍细细审手里的银弓,镀银的金属弓臂,雕缕着炫目的花纹,两梢因为时间头系,有些暗淡,触摸上去,质感却更细腻,弓弦是由兽筋与金属丝绞成,弓力强硬。素鸣衍体内丹力给震散,毕竟自幼习武,气力比一般人大得多,也只能勉强开几次满弓。
素鸣衍闭上眼睛,默默回忆早晨时开弓射箭那一瞬的奇妙感觉,回忆那张闭上眼睛、依然能够看见的那张银弓。
他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没有去看绑在木桩上的那名俘虏,而根据心湖上浮现的那张银弓的节奏来开弓射箭,非常奇妙的感觉,在射出羽箭的那一瞬,直觉得手中的银弓与心湖上浮现的那张银弓重合了。
如果不是江采离的提醒与激将,素鸣衍根本不会任性的按照内心的直觉行事。
素鸣衍仰躲着,眼睛似闭未闭,左臂伸出,银弓渐渐拉开,可是没有箭。
没有箭吗火焰之箭不是箭吗素鸣衍那日看见巫弥生用附火术将混沌元素之力附在羽箭上射出,射到远处,羽箭就自行燃烧起来,素鸣衍知道单纯的火焰之箭也能够射出,但是实体之弓如何射出虚无之箭呢
心湖上浮现的弓不也是虚无之弓
素鸣衍默念法诀,用念力将聚集天地间的混沌元素之力塑成箭形,心湖之上,浮出一支浮燃着赤红火焰的细箭,箭搭弦上,渐渐拉开。
发射吧。
咚的一声巨响,素鸣衍睁开眼睛,兴奋差点跳起来,刚刚射出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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唵嘛呢叭咪吽